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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需要時間太久，人的記憶就會出現(xiàn)偏差。在我印象中，2021年，勇士與灰熊的附加賽，戴斯蒙德·貝恩大殺四方，并在加時賽關鍵時刻投中了一記致命的三分球。這記三分產(chǎn)生了PTSD效果，造成了筆者在之后兩年中對貝恩接球一刻的特別警惕。

但真實的情況是，貝恩在那場比賽里三分5中1，正負值全隊最低，唯一命中的三分也不是出現(xiàn)在加時賽。強烈打擊勇士的人是格雷森·阿倫，而那個在加時投進關鍵三分的是蒂爾曼。

(資料圖片)

這不重要，我想說的只是，貝恩在新秀賽季就讓人印象深刻，他總能從替補席站出來貢獻精準狙擊，作為一名低順位新秀，有一招立刻派得上用場的絕技，他就有了在聯(lián)盟持續(xù)生存的基礎。

但回到那個時間，讓我去猜兩年后的貝恩能簽多大的合同，我是不敢猜5年2.07億美元的。等等，為什么是兩年后？兩年后貝恩還沒上四年級，一個30順位的球員去談疑似指定新秀頂薪的提前續(xù)約，應該不是太容易的事情吧？

工資帽上漲會夸大年輕人新合同的觀感，貝恩這份合同的保障部分起薪占工資帽的22.7%，低于正常的新秀后25%工資帽的頂薪。這份合同用的也不是指定新秀條款，新版勞資協(xié)議讓非指定新秀也能簽5年合同了。所以，如果我們回到兩年前，給當時的人解釋貝恩的這份合同，你大致可以說，貝恩簽了一份跟杰克遜那個夏天差不多的提前續(xù)約合同，而杰克遜的合同未來會成為白菜價。

當然了，站在2021年夏天，你依舊很難相信貝恩的天賦級別和定位，能跟杰克遜談一種類型的合同。哪怕當時的杰克遜，也不是后來的杰克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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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-21賽季是個射手大爆發(fā)的年份，甚至很可能是NBA迄今為止，最讓你感慨投籃改變世界的一年。常規(guī)賽，有106名球員命中了至少100記三分球，他們之中有40人的三分命中率高于40%。聯(lián)盟進攻火力最殘暴的幾支球隊，籃網(wǎng)三巨頭身邊是保持了近半個賽季50%+三分命中率的喬·哈里斯。開拓者的利拉德已不用談，他身邊的CJ、小西蒙斯、安東尼、鮑威爾三分命中率都超過了40%，甚至，考文頓那一季也有37.9%的準星。快船和爵士坐擁聯(lián)盟最高質量的射手團隊，以至于這兩支防守效率排在聯(lián)盟頂級的球隊，季后賽相遇時打的是對轟局。

這樣的背景氛圍下，你肯定不好解釋，為何最終站到籃球世界之巔的球員是一個投籃沒譜的家伙，而他的球隊在季后賽時不時就會外線集體啞火。但那一季確實可以讓人相信一種趨勢——這個聯(lián)盟對于射手的需求量是巨大的，因為擺出4射手甚至5射手的球隊，真的肉眼可見的難防。鄧肯·羅賓遜在那個夏天拿到5年9000萬的合同，差不多是市場對于優(yōu)質投射資源渴望的縮影。盡管在這之前給貝爾坦斯大合同的奇才已經(jīng)在后悔，人們還是更愿意相信，問題出在貝爾坦斯自身的下滑，而非這個類型本身。

其實，衰退在2021年的季后賽就已經(jīng)開始了。西部那邊是爆炸輸出對爆炸輸出，而東部這邊是一場場泥沼戰(zhàn)。鄧肯·羅賓遜在拿到大合同之前交出了一個略顯掙扎的賽季，常規(guī)賽三分命中率從44.6%掉到了40.8%，更重要的是季后賽只打了一場好球。喬·哈里斯在與雄鹿的系列賽里完全不做人，常規(guī)賽聯(lián)盟第1的三分準星掉到了32.7%。對面雄鹿的福布斯更驚悚，常規(guī)賽聯(lián)盟第4的三分準星掉到了27.3%，在球隊輪換吃緊的情況下仍然被逐漸棄用。這三個人還有一個共同點——雖然程度不同，他們確實防不住大部分球員。

防守糟糕的純射手，其實從來都沒有真正被季后賽強隊看做高端局必然有用的拼圖。鄧羅和喬哈當時能打首發(fā)，前者要仰仗熱火的團隊防守體系，后者更像是籃網(wǎng)充分放大優(yōu)勢的特殊玩法，而之所以要搞特殊是因為籃網(wǎng)本就缺少足夠均衡的“正統(tǒng)”配置。至于福布斯，大約從來都沒有人認為，他在季后賽每場能打超過10分鐘。投射與防守的權衡向來存在，誰都知道開拓者只顧一頭的打法本走不了太遠，爵士當時帶得動體型偏小的射手們是因為有戈貝爾，而快船的射手群是一堆前鋒，這些人竟然個個手感在線，可遇不可求。

21-22賽季，投射狂潮終結了。在多打10場比賽的情況下，21-22賽季命中100記三分球的球員增加到了119人，但這些人中三分命中率超過40%的就只剩25人。你可以從很多角度去解讀這種現(xiàn)象，比如吹罰尺度修改，防疫政策調(diào)整后觀眾回場，對三分球的防守策略優(yōu)化，等等。22-23賽季，精英射手群的表現(xiàn)則有所回暖，但也沒能回到20-21賽季的水準。射手們的命途走向變得更加具體起來，人們在重視投射的同時，也更加理解了什么樣的投射更值得重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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卡梅倫·約翰遜可以跟籃網(wǎng)簽下4年1.082億的合同，而喬·哈里斯、小庫里、米爾斯的劇本是被逐漸邊緣化，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全部被籃網(wǎng)送走。你可以很容易想象他們在特定應用場景下的差別：

喬·哈里斯生涯季后賽三分命中率35.4%，比之常規(guī)賽下滑了8.3個百分點。這不是全部，喬哈的兩分球命中率在季后賽也會下滑9.4個百分點。他的兩樣武器，三分和空切，在更高級別的防守下都經(jīng)受不住考驗?？穫悺ぜs翰遜則不會出現(xiàn)這樣的季后賽下滑，他的技術更全面，體型更大，能貢獻更高產(chǎn)量的同時，多面的技術手段之間也相輔相成。他的下限比喬哈要高得多；

跟小庫里、米爾斯的區(qū)別就更加明顯。2022年季后賽，對陣凱爾特人，小庫里和米爾斯的三分命中率分別達到了52.2%和53.8%，手感無可挑剔。但籃網(wǎng)和綠軍的配置特點，造成了諸如小庫里對泰斯這樣離譜的初始大錯位，讓籃網(wǎng)的防守難以維系。你可以說，籃網(wǎng)配置畸形，綠軍體型完美?？墒?，如果我們忽略小庫里和米爾斯，只看歐文+布朗這樣的后場配置，你會覺得不夠常規(guī)嗎？我們再回想到76人與老鷹那輪系列賽，并聯(lián)想米爾斯多年來對2號位被打爆的場面，就能很清楚地意識到，小庫里和米爾斯并不能跟另一個小體型球員一起使用。如果籃網(wǎng)當時擁有的是卡梅倫·約翰遜，他就可以接管一個凱爾特人內(nèi)線，提供更有質量的頂防、籃板和協(xié)防。

全面的技術，更大的體型，這些關鍵詞有利于射手在季后賽上場并提供重要貢獻。今年季后賽的八村塁，以及對陣雄鹿系列賽的樂福，是這方面非常正面的案例。前者有大吃小的單打能力，后者的體型和技術底子擺在那，這些條件決定了對手沒法用小個防他們。而讓機動性更慢又承擔更重護筐任務的大個對位他們，在協(xié)防輪轉上會更難兼顧。這兩人對位中鋒的用法，則解放了濃眉和熱巴，使得球隊能做更靈活的防守布置。

要注意的是，八村塁和樂福的成功經(jīng)驗，建立在他們真的是“射手”這個前提下。如果八村只能投出常規(guī)賽的三分準星，樂福沒有多年來建立的威懾以及季后賽若干場次的回暖，他們的其他功能也就無從發(fā)揮。能投進三分的時候，八村和樂福是季后賽神拼圖，不能投進三分的時候，一個是續(xù)約有溢價風險的四不像古怪前鋒，他被奇才所放棄，另一個直接被騎士裁員。再聯(lián)想到，那幾個缺少三分威脅，在季后賽被針對得痛不欲生的名字，看起來，三分仍然是基礎。

只不過，在這個基礎上，我們需要更多的正面關鍵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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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然，我們并不能要求所有射手都有2.01米以上的身高，個個會持球技術，還有堅實的下盤頂防、卡籃板。你不能要求所有射手都是面面俱到的類型，但一些細微的差別仍然會將球員區(qū)別開來，進而獲得完全不同的使用體驗。

回到2022年夏天，對于馬利克·比斯利和巴迪·希爾德，我的評價是，與其追求后者，不如去拿更便宜的前者。但看起來事實并非如此，前者現(xiàn)在去拿底薪了，后者就算依舊溢價，下一份合同也不至于這么慘。兩人的區(qū)別是：

以生涯而論，在產(chǎn)量接近的情況下，希爾德確實更準一些（40.2%對37.8%）。在不同的賽季，這種區(qū)別有時會拉近進而被忽略，有時也會拉大；

希爾德的自主進攻能力，處理球技術，籃板球能力都不夠強，但都略微強于比斯利；

身高相同的情況下，希爾德重15kg。兩人都不是優(yōu)秀的防守人，但希爾德可以向上對位，防守彈性好得多。他可以嘗試打3號位，而比斯利不行。

這些差別累積下來就不能忽略了。希爾德是更高段位的球員。

另一組例子，貝爾坦斯和鄧肯·羅賓遜?；氐揭荒昵?，他們都是純射手簽約極端失敗的案例。但現(xiàn)在，兩人的處境相當不同。

事實上，從20-21賽季至今，貝爾坦斯的三分命中率真正不能看的只有21-22這一個賽季。20-21，22-23，貝爾坦斯的三分命中率分別是39.5%和39%，結合他每36分鐘10次以上的三分產(chǎn)量，遠投表現(xiàn)一點也不差。

但是，三分線外的投籃占據(jù)了貝爾坦斯89%的出手，除此之外，他的表現(xiàn)是：

聯(lián)盟最低一檔的籃下出手頻率，可以忽略不計；

沒有前場籃板，沒有罰球，沒有協(xié)防貢獻，沒有傳控價值，也完全沒有自主開發(fā)能力。

貝爾坦斯的世界只有三分球，而這是一個湖人撲庫里放湯普森的聯(lián)盟。這并不是說湯神的空位不值得防，如果是這樣，湖人也不會在防湯神無球掩護時讓濃眉提上來干擾。會出現(xiàn)這種場面是因為，現(xiàn)代籃球的進攻水平太高，防守不可能面面俱到。雖然并不會有教練真的做出故意放湯神的策略，但想要策略精細到有些人絕對不放是很難的，因為夾擊、輪轉需要就近調(diào)人，如果你抽離1~2個點，讓他們只管盯人，完全不參與輪轉，整體防守執(zhí)行的難度可太大了。

所以，即便是頂級射手，在季后賽遇到的場景也不會是，要么對手緊跟不放，要么身前是大空位，這樣非此即彼的二選一。更可能的情況是，參與戰(zhàn)術時被緊跟貼防限制三分機會，在弱側時則會遇上大量快速輪轉撲防的半空位機會。要應對這些場景，只靠一手三分恐怕不夠——這年月，防守方真的怕強行擋出的轉瞬即逝的高難度出手，或者介于空位與被干擾之間的定點投籃嗎？在進攻效率動不動上120的年代，進幾個這樣的球嚇不死人，何況你還不一定能投進。

鄧肯·羅賓遜能挽回自己的風評，憑借的不只是季后賽拔升到44.2%三分命中率。投得準的鄧羅我們看過不只一次，然后，被嚴掐三分啞火，表現(xiàn)無法維持的鄧羅會更符合我們的預期。鄧羅今年季后賽最難得的是，作為一個生涯三分比重超85%，幾乎只靠投籃做貢獻的球員，他在對手更兇猛地防他三分時，能用突破終結和傳球打擊防守。雖然這些內(nèi)容在他的進攻菜單里仍然是很小一部分，但有變招、有回應，就比只有一種答案更難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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湯普森的下滑是另一個生動的例子。

如果我們只看三分表現(xiàn)，這一季的湯神沒有下滑，他41.2%的三分命中率跟生涯數(shù)字基本持平，每36分鐘投11.5次的產(chǎn)量則是生涯新高。但湯神在三分線內(nèi)的產(chǎn)效數(shù)字都降了，每36分鐘8.2次兩分球出手為生涯最低，47%的兩分命中率為生涯第4個賽季開始的新低。這種下滑在季后賽呈現(xiàn)為，湯神完全無法懲罰較弱的對位，而作為一支球隊的名義二當家，做這件事差不多是最基本的戰(zhàn)略定位。

湯神在球場另一端的下滑是不再能提供高質量的后場領防，結果是，遭遇后場多持球點的球隊，勇士要么接受湯神防不住對手持球型后衛(wèi)，要么水花兄弟都去防前鋒，讓維金斯+五小陣容里另一個后衛(wèi)（比如佩頓）防對手兩個后場，于是整體體型吃虧，協(xié)防與籃板能力都被削弱。

湯普森能力下滑的結果是，過去一人擔任的三個角色——頂級戰(zhàn)術型射手、懲罰弱勢對位的副攻手和后場領防人——要拆出一部分給其他人，這就增加了配隊難度，也壓低了唯一陣容的上限強度。

我們說回貝恩。

貝恩難得的地方在哪呢？

他是T1級別的頂級射手；

他成長為有一定持球能力的副攻手。最具代表性的比賽是，今年與湖人系列賽的G6，他只命中了4記三分，但還有12中8的兩分球，并能在湖人嘗試干擾他投籃時，把球給到順下或者弱側的隊友；

事實上，從21-22賽季開始，貝恩的兩分球出手就已經(jīng)多于三分球，并且有不錯的完成效率。他不是變化莫測的擋拆大神，但能用強壯的身體扛著防守人完成終結，有在改變防守后基本的出球視野和手法，這些樸實無華枯燥的“副業(yè)”，跟他精英級別的投射威脅結合，就成了一套完整的進攻閉環(huán)邏輯鏈。

同時，貝恩的壯碩也讓他擁有了對位彈性。他或許不是頂級的領防手，比之狄龍有肉眼可見的差距，但詹金斯可以放心地把他擺在各種鋒線或者后場持球手面前，不用太擔心他被光速打爆。

綜合下來，貝恩擁有了遠比灰熊其他后場更好的配隊靈活性，跟誰都能搭到一塊。能吃莫蘭特身后的球權，能作為第二發(fā)起點支援火力，能接管詹金斯藏匿莫蘭特、瓊斯后剩下的較強對位，更不用說作為射手的本職工作。從定位上講，他更像比現(xiàn)在好一些版本的湯普森。類似這樣的定位，不值指定老將頂薪，但22.7%工資帽的頂薪卻沒有問題。

好了，我當然不會只為貝恩寫這樣一篇長文。

我想說的是，只靠一項本事吃飯終歸是不可靠的，一名球員只能提供一種能力，即便他在這項能力上是絕對的精英，也會因為不夠閉環(huán)的進攻邏輯更容易被限制，防守有點針對性就很難受，還會增加對隊友“多才多藝”的要求，降低配隊的靈活性。這已經(jīng)是個很“卷”的聯(lián)盟，這個聯(lián)盟確實非常需要射手，對絕大部分球員來說，能投籃仍然是在聯(lián)盟生存的基礎能力，但僅僅會投籃還遠遠不夠用。

這年頭，沒點副業(yè)是真不保險。